去年,小葡从乡里考到县文旅局,编制归办公室,人在文化股、文保非遗股工作,整日忙得抬不起头。平心而论,他根本不愿考文旅局,忙是其次,主要因为太熟。当年文旅局还叫文化局,县剧团归文化局管,小蔺这一拨剧团子弟都在局家属院长大。家属院两栋楼,住户全在本系统,等小葡进了系统,随便见个人都是长辈。 比如文化股股长老段,兼着文化馆馆长和局班子成员,平时不来坐班,一干公务全交给小葡,还总说:“我喊你爸葡哥,
当晨曦爬上蔷薇的脸庞,在她十四岁半的眼睛里闪耀时,我在那里面看到了疑问。她看着我,长达五分钟,凝视着我,像端详一个陌生人,仿佛和我刚刚相识。而一旦她开口说话,那个早晨便彻底地陷入了黑暗之中,仿佛夜晚在晨曦过后重新返回。 她问:“我妈妈在哪里?” 这样的问题,在我的血液里都已经干枯,怎么会在她的脑子里闪现?我吓得脸色苍白,急忙把窗帘拉上,似乎这是一团有毒的空气,会向外蔓延,光线自然就变得暗淡。然
前方城门耸立,正中新插的太阳旗狂舞着。门头石柱上的纹路斑驳,泛出蛔蛔羽翼般的青光。官道上尘土飞扬,衣着槛褛的路人大都急步走过,脸上麻木又惶乱,像是暴雨来临前匆匆割过的麦茬地。也有胆大,或者说是好稀奇的,比如他,看似漫不经心,昂头向城门上方看了看。 城门洞顶上祭旗的两颗人头,是他的战友。这半年里,他们一起吃一块儿睡。那些音容笑貌,想忘也忘不了。他们都在锄奸队里,这几个月,接连配合完成了好几场刺杀。
一 我在林芝见到那个女孩,那是二〇〇五年。飞机晚点了,降落时已经半夜,行李也迟迟不出来,想到后面半个月行程,我感到焦躁,先和地勤人员吵了一架,又走到外面抽烟。她也在等行李,也在抽烟,门口有几个人,但我想也没想,就找了她借火。风太大了,打火机打不着火,她叼着烟,双手帮我护住,这才有了一点火焰。我们都抬头抽烟,银河无边无尽,令人眩晕,就在眼前。 我问她,去拉萨啊? 她摇摇头,波密,然后墨脱。
午时三刻,外沙桥热闹得堪比端午节看龙船。男女老少都在往海边赶,挤在离女人船最近的岸边,等着看一出好戏。 女人船几日前回来,按惯例休整三五日再出海,天气预报说过几天有台风来,不得已延后了出海时间。一刻钟前,它们缓缓驶出港口,漂浮在离岸边大约五十米的海面上,像一对巨型海狼鱼。 太阳把地面烤得火辣,空气中满是海水的咸腥味儿。堤坝上晾晒着密密麻麻的咸鱼,闪出一道道银光,一眼望去,像被抹了一溜不太均匀的
一 十月末,夜,龙江右岸的内,正在天鹅下潜。 这是普拉提的高阶动作,练习者需要张开双臂,抬起双脚,借助平衡支架,像天鹅一样下潜胸腹,弯曲脊背,直至身体极限。 一直不满意自己的身材,高颅、平额、宽肩,蒲叶般的大手大脚,太方、太硬,没有女性应有的柔美。 最终,天鹅失去平衡,砸在坚硬的地面。与此同时,手机屏幕亮起,江面开始闪烁嗡鸣。 三天前,驻村民警巡逻时发现一艘铁壳船,发动机槽空着,船体却很
槟榔是寒暄的开始。 ——南国民谚 继而,想起上学期看见那个男人,他又感到无边落寞了。 南方天热,衣服被涸湿,紧贴着罗玉洁的皮肤,让马留看得出神。他能观察到她的右肩在颤动,说明她正在一笔一画地给他写同学录。某刻,她轻轻咳了一下,用手掩嘴,马留以为她写完了,身体便也如同被串联的灯泡一样,跟着联动了起来,可是当他挺直腰时才发现罗玉洁的右肩仍在继续震颤。手心渗汗,他转身抽走后桌兄弟李壮的餐巾纸。李壮
死者看见一切,比如我。 他们在向码头走去。女人在前,男人在后,女人的影子好像在拖着男人的影子走。防波堤的尽头,一座红白相间条纹的灯塔,倒影在水下颤抖。 解缆,扬帆,起航。 起风了。阳光如一连串金色的铃声。三十多来的桅杆,主帆展开,可达三百多平方米,轻盈、飽满,如鸽子的洁白胸脯。海鸥围着桅杆盘旋。 鸟低飞,是顺风。帆船全速航行。船头劈开海面,泡沫不断泛起,好像一匹匹奔马的鬃毛。岸倒退得很快,
姥爷又一次进入弥留状态,那样子好像马上就要挂掉了。经过一百余年的时间侵蚀,姥爷早已骨瘦如柴,他好似很惬意地躺在铁力木床上,盖着小麦色薄毯子,那状况很像用半干半湿的沙子掩盖着一截腐朽的木头。这张铁力木罗汉床,还是十多年前按照坏脾气姥爷近乎苛刻的要求做出来的。想当年我们全体亲眷竭洪荒之力,才在如同传说一样遥远的海南岛五指山的一个小镇上,请到一个在当今仍坚持纯手工作业而且技艺精湛的木匠。这个木匠个头几不
我们单位成立了一个下属部门一古城保护信息联络站,简称“古保站”,领导调我去那几工作。古保站总共五个人,三个正式编制,站长老潘,我是副站长,还有一个刚刚研究生毕业考事业单位考进来的小宋,另外两个是退休后返聘的老同志。说是老同志,也刚过六十岁,正是经验丰富又年富力强的时候。 “古保站”这个名字有点像从前公社乡镇的文化站、水利站、农机站之类。虽然站小人少,但作用还是蛮大的。比如有一个公社的文化站,在一
做记者之前,牛姜一直认为自己颇具个性,但做记者写了一年多采访稿,他不再这样认为了。这一年多他采访了太多堪称古怪的“个性之人”。同他们相比,自己只能算一个中规中矩的平庸之辈。高考的前一晚,妈妈让牛姜换上一条红色内裤,尽管他内心非常不乐意,最后还不是乖乖换上了?大学他看武侠小说、谈恋爱、打游戏,只因周遭人皆如此。毕业后他听从老师建议,去了上海发展。他换了三回工作,最后应聘时尚杂志做记者至今。值得玩味的
报刊小说选目